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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我們好像見過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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淩湮很想轉頭逃跑,但她沒有。

盡管耳後火燒似的發熱, 她還是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沈默地走上前, 從紀燃手裏接過襯衣, 輕車熟路地找水龍頭。

禍是她闖的,真要洗不出來, 合該她賠人家, 這理她還是懂的。

可她在小隔間裏轉了個圈, 也沒找著能出水的地方, 偏偏又不敢回頭問紀燃, 只能拿著衣裳進退兩難。

“在找什麽?”紀燃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,下一秒淩湮就感覺他的呼吸近在耳後,“這個嗎?”纖長的手指從空蕩蕩的水池上劃過,霧氣頓時從池壁的孔隙裏彌散,細膩的水汽充盈在水池中。

淩湮:“……”她是土包子。

紀燃輕擡下巴:“動手吧。”

淩湮克制著轉身把衣服糊在少校英俊的面孔的沖動。因為這張臉上的神情, 讓她覺得自己特別傻冒。她忍氣吞聲地低頭試了試水,發現那水霧接近體溫——就這麽洗嗎?沒有皂液之類的東西?

想問,不敢問,怕自己顯得太不正常。

她偷偷擡眼,猛地發現面前原本的空白墻壁不知何時變成了清晰的鏡面。

而鏡子裏, 某人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她。

淩湮艱難地將視線控制在他結實的肩膀以上, 但“寬肩窄腰”四個字還是嗖地鉆進腦海,讓她觸電似的連忙收回目光, 慌慌張張地連手帶著衣服探入水霧之中。

手背才剛剛感知到濕潤,疼痛感甚至還沒來及傳達給大腦, 她的手臂就被紀燃拽著,硬是從水池裏拉了出來。

到這時候,淩湮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手背鉆心的痛,這才驚覺手背上一塊皮開肉綻的傷,三四公分見方,幹涸的血跡在溫水濕潤下化開,怎能不疼?

紀燃擒著她的右手腕,眉頭緊蹙:“手受傷了不知道?”

淩湮脫口就懟:“還不是你讓我洗衣服的嗎?”

“傷在你身上,我怎麽知道?”他嘴上兇,手卻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的傷口,拉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走。

淩湮嘶地抽了口冷氣,剛剛站定就甩開他的手,疼得臉色乍然就白了。

紀燃莫名地看了眼自己的手——他明明已經避開她的傷口了,怎麽還給人疼成這樣?

頓了下,他恍然反應過來,神色一凜:“你過來。”

淩湮輕輕揉著手腕,反而朝後退了一步,琥珀色的眼底有些許防備。

這種防備,她在面對成燼的時候從未露出過,所以讓紀燃感覺格外不爽,蹙起眉頗不紳士地拽過她的手臂,將早已經灰塵撲撲的駕駛服衣袖朝上一扯。

雪白的手臂上青紫連著烏黑,淤血的顏色從肌膚之下映出來,與原本就存在的密密紮紮的針眼混在一起。

觸目驚心。

淩湮試圖從他手裏抽走,卻被他以另一只手箍在腰後,控制得不能挪動分毫。

明明……她可是能一手捏斷筆刀的“暴力少女”,在他懷裏卻變成跳腳小貓似的——這男人什麽能力??

淩湮又疼又驚,連推帶抽也脫不開身,這舉動卻讓紀燃本就堵得慌的情緒更加焦躁,不由分說地將駕駛服袖子朝上一撕。

明明是高強度材質的駕駛服,在他手裏跟紙糊似的,一下就被扯開到腋下。

整條手臂裸|露在空氣中,幾乎沒有一處完好——每一處與魂機導線相銜接的地方,都是滿目青紫綿延連成一片,雪白的胳膊上找不出一塊幸存。

“該死。”紀燃低咒了一句。

被聯邦追擊的時候,淩湮駕駛著沒有推進器的魂機,載著他避無可避而從裂隙墜落地心。他當時因為體能跌落到冰點而昏迷,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被少女拼命護在懷中,幾乎毫發無傷。

而魂機的導線還一根不落地銜接在她身上。她大可以在最後關頭拔除導線,但那樣一來,就會失去對魂機的控制,“成燼”也就性命難保了。所以,她選擇了承受精神銜接造成的百分比傷害……

“你是不是傻?傷成這樣還不吱聲?還跟著我跑來跑去?”

淩湮杏眼瞪著他,紅著臉不說話。告訴他?告訴他才是真傻!讓一個敵我不明的人知道自己現在重傷在身?這種蠢事,她才不會做。

眼見淩湮死鴨子嘴硬,紀燃手臂一收,將她帶得離自己更近了。

淩湮一慌,下意識地伸手去推他,觸手所及卻是光滑而結實的胸膛,頓時手都不知往哪放,條件反射地矮下身,單腿一曲,另一條腿就要掃他的膝。

沒想到紀燃毫不慌張,躬身一手攬在她膝後,就勢一抱,輕輕松松地將她打橫抱在了懷裏。

淩湮又急又怒,只等著機會還手。

紀燃倒是沒停留,抱著她丟在角落一米餘寬的單人金屬床上。

落下的瞬間,淩湮疑心聽見骨架散開的聲音……尾椎,脊背,肩胛骨,沒有哪兒是不疼的。

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氣,明明,在片刻之前都沒察覺這些傷痛啊!就像隱藏在骨頭縫裏的疼突然就都鉆出來了一樣,瞬間侵蝕。

紀燃原本繃著臉,聽見她吸氣,才意識到魂機的導線銜接點在脊柱沿線,那麽被駕駛服覆蓋的脊背,情況大約也不會比手臂好到哪裏去……

他的眼神頓時軟了半截,再松手的時候,已經像擱置易碎品一樣輕拿輕放。

淩湮終於獲得自由,見他轉身連忙鯉魚打挺坐起身,疼得呲牙咧嘴也顧不上管,立刻要下床往外逃——這該死的房間裏全是某人的氣息。

沒想到,她才剛剛坐起身,就被什麽東西迎頭罩了個滿面,她單手接住了一看,是件白色的短袖圓領衫,寬寬大大的男式,領口袖口有深藍色的滾邊,一小管金屬膏從衣服裏滾入手心。

“用這個把傷口覆住,然後去洗澡、換衣裳。”紀燃站在房間中央,手臂上還搭著條黑色長褲,“說起來,你這身駕駛服有多久沒換洗了?”

淩湮捏著薄衫,瞬間臉漲得通紅。

多久沒換?她這次在星際逗留了多久就有多久沒換,白颯他們自己都穿獸皮,哪兒有衣裳給她換洗?怪她咯?

身為女生,她當然想幹幹凈凈,有誰喜歡渾身汗臭被衣服黏在身上的?

紀燃將長褲往隔間的門把手上一掛:“出水口在天花板,熱風機在靠門墻壁,洗好自己出來。我在外面等。”說完,手裏拎著件衣裳從自動門離開了。

房間裏瞬間安靜下來,深邃的星河正映在淩湮的正前方。

紀燃離開了,淩湮才察覺到整個密閉空間裏都是他的氣息。

這個人身上有種微妙的矛盾,介於男人的倨傲冷淡和少年的莽撞溫柔,在他身上碰撞。以至於,他雖然常常令人生氣,她還是能感覺到藏在言語背後的關心。

就像……這個軀體裏面,藏著一顆溫柔的心。

外面久久沒有動靜,紀燃大概是走開了。

淩湮坐了一會,終於決定還是洗洗,太臟了,臟得已經感覺無顏以對自己。

抹了金屬藥膏的地方,果真將水汽隔離在外。

從玻璃隔間的天花板上彌漫出來的水汽,綿密而柔軟,溫度適宜,像一股暖流從四面八方將淩湮包裹,粘膩、疲憊、血腥氣都隨被水汽裹夾著從她身體帶離。

舒服得幾乎要睡著,只可惜了沒有能躺下的地方,她背靠著玻璃墻,仰起臉來迎著水汽閉上眼。

這大概是穿越以來,淩湮最放松的時刻。

可是她該怎麽辦……被艾思提打成了叛變者,海蜃號是很難回去了。那她要怎麽才能回自己的世界去?阿彌如果醒來發現她不見了,一定會非常擔心吧。

如果真的再也回不去,她留在這個奇怪的星際裏,要做什麽?去哪裏?這裏有地球嗎……

思維越飄越遠,淩湮自己都不知道在淋浴室裏待了多久,直到聽見寢室自動門開闔的聲音,才猛地睜開眼,手在天花板下一劃,水汽頓時停了。

紀燃原本是守在門口的,沒想到眼看著接駁機都快要前來匯合了,裏面的小妮子還沒有出來的意思,腦海裏閃過她身上的青青紫紫,心頭一慌推門而入。

但他完全沒有料到,因為淩湮進了淋浴隔間,寢室的照明就自動熄滅了,只剩下星河浩渺,光影明滅。而淋浴間內的暖光照在磨砂玻璃的幕墻上,自然倒映出裏間的人影來。

她大概是聽見了開門聲,頓時關了淋浴,側身靠在墻邊。

結果這一靠,完完全全將玲瓏的曲線映在了玻璃上。

黑色的剪影,屬於少女的柔軟曲線一目了然。

紀燃慌忙手動打開寢室的照明,背過身,揚聲說:“……洗暈過去了?這麽久。”

隔了一小會兒,沐浴間的門終於開了。

窸窸窣窣的腳步停在離他最遠的地方,少女的聲音帶著別扭:“我剛剛試了一下,襯衣上的咖啡還是留了點印子,以後我想辦法買一件賠給你。”

“這是你說的——”紀燃一邊說,一邊回過身,卻在看清那小姑娘的瞬間吞了後文。

衣服是再樸素不過的圓領衫,但肩膀確實是太大了,松松垮垮的墜在半臂的位置,她將袖口卷了粗粗的褶子,才勉強露出雙手來拎著褲腰——盡管,他已經挑選了一條“成燼”備用款給她也於事無補。

濕了水的長發被她都捋到腦後,露出無遮無暇的臉蛋和水氣氤氳的杏眼,波光流轉。

饒是曾與聯邦女神對峙也不曾輸過陣的少校大人,在這一刻弄丟了聲音。

直到,看似含羞帶怯的小姑娘姑娘眉頭一挑,滿臉肅穆:“沒人教過你‘非禮勿視’嗎?少校先生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

論:找不到正確撩妹方式的燃殿,是如何日常被媳婦懟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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